儿童又成暴力宣泄对象再次敲响校园安全警钟

　　文/本报特派南平记者 邱瑞贤

　　图/本报特派南平记者 顾展旭

　　疗伤…

　　临近清明的福建省南平市，一日数场的凉雨冲刷了地上弥漫的血迹，却冲不去人们的悲恸。

　　昨晨，南平市实验小学校园里，被猝然砍断一日的读书声终于又响了起来。但24小时前的那生死一分钟，仍然是学生、家长和老师心中无法摆脱的阴霾。

　　孩子们复课的第一课是心理疏导，曾奔赴汶川大地震灾区的阳光心理服务团副团长吴剑称，这些孩子的心理平复期起码需要4~6周的时间。

　　心理平复需要月余

　　昨晨7时许，几乎每个孩子都由家长陪同来上学。经过校门时，孩子们红红的眼眶不断躲闪，眼底满是恐惧和惊慌失措。

　　呕吐的孩子

　　“妈妈，我不想再去上学了”

　　看着孩子进了校门，许女士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整整一日一夜，她不敢在孩子面前说一点24小时前发生的事，电视、报纸，关的关，藏的藏。前日清晨，她失魂落魄地赶过来把孩子从学校接走，孩子告诉她，“校门口到处都是血……”

　　在遇害的孩子里，她的女儿和被郑民生前日砍杀的陈佳惠、陈昕都在三年(2)班。三个女孩玩得特别好，没想到刹那间一个离去，一个至今生死未卜。“你说孩子怎么受得了？”

　　听说昨天早上复课，已经快乐读了三年书的孩子第一次犹疑地和妈妈说：“我不想再去上学了。”整个晚上，从来不失眠的孩子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把妈妈的手拉过来，盖在自己一直猛烈跳动的心脏上，才终于蒙胧睡去。

　　“一早起来，孩子竟忍不住呕吐了。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可是我告诉孩子，要勇敢。”许女士背过身去，用手把涌出的热泪抹掉。

　　做公务员的陈女士已经4年没有来送孩子上学了。昨天她早早赶来。“整晚都没睡着，因为孩子不敢一个人睡觉。12岁，五年级了，这次的案件却让我觉得安全隐患随时存在。我以后都不敢不送，不管怎么样也要来送。”

　　悲伤的早课

　　“别害怕，我们现在是安全的”

　　7时30分，南平市实验小学的全体老师身着黑衣，胸佩白花，和警察一起排成人墙，站在校门外迎接经过一日一夜身心折磨的孩子们。

　　8时10分，2400多个孩子聚集在校园的操场上，参加一场肃静的悼念会。“孩子们，我们要坚强面对，不要害怕，我们现在是安全的。让我们为离去的同学默哀三分钟。”副校长傅金英的声音带着哽咽。

　　再顽皮的孩子也安静了下来。排列整齐的队伍中，孩子们都低着头，交叠着双手，很快有细弱的肩膀开始轻轻抽搐，是女孩在悄悄抽泣。

　　“请老师们走到孩子中间，给每位孩子一个温暖、安全的拥抱。”红着眼眶的教师们走到每个孩子身边，给他们拥抱，并在耳边轻声询问：“孩子，怎么样？”

　　追悼会结束，孩子们回到了各自的教室。全校40多个班级，9个班级里都有空着的课桌。昨日，全校的课程表都作了改动——第一课是心理疏导。

　　三年(2)班空了六张课桌，除了逝去的陈佳惠和仍然躺在ICU的班长陈昕外，还有4个孩子因为身体不适而请假。“昨天在校门口看到的同学请举手”，心理辅导老师进入了教室。刷刷刷，12个孩子举起了手。“大家认为，外面正常人多还是不正常的人多？”“正常的多！”孩子们齐声回答。“所以我们不应该害怕……”孩子们点头。不过，当心理辅导老师说起陈佳惠时，和她座位相隔不远的一个男孩忽然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受到强烈刺激的孩子，可能会出现失眠、头痛、恶心、焦虑等症状，这与在地震等重大自然灾害中受到刺激后产生的反应类似。我估计，心理平复期至少需要4~6周的时间。”负责本次心里疏导的阳光心理服务团副团长吴剑告诉记者。

　　心碎的母亲

　　哭晕在儿子倒下的湿地上

　　南平市实验小学校门前的小广场上，始终跳动着烛光、鲜花和灰烬，清理完又堆满。

　　10时许，受害孩子欧阳宇豪的母亲黄宝珠跌跌撞撞地来到了校门前。“我是看着儿子被捅死的啊！”

　　前日上午，她与往常一样送儿子到校门口。7时23分，小宇豪看到校门打开了一个小口，一位老师正在进校，他兴奋地放开妈妈的手，准备飞奔跨入只隔两米的校门。

　　没想到校门此刻却徐徐关上，小宇豪站住了。“我看到一个男人向他走去，我还以为是其他学生的家长，没看到刀。”

　　阴沉着脸的郑民生走近孩子们，用右手横向一抱，把一个孩子夹到了腋下，伸手就往孩子脖子上一抹。9岁的陈佳惠穿着翠绿的小马甲倒在地上。

　　短短几秒钟，郑民生就这样“抱”了三个孩子，孩子们依次倒下，叫都没能叫一声。

　　小宇豪是第四个。“妈妈……”被郑民生一把拉过去的小宇豪只来得及给妈妈留下最后一声呼喊。黄宝珠大叫“坏了”冲上前去，郑民生竟然还向她挥舞着刀子，又追向别的孩子。

　　“我的孩子啊……妈妈来了！”昨日站在这个伤心之地，黄宝珠难以自持。一声尖利的哭喊后，她再也无法压抑自己的悲痛，双脚一软，瞬间晕倒在儿子倒下的湿地上。

　　反思…

　　莫让弱者为暴力宣泄埋单

　　55秒，8条鲜活的小生命，在突如其来的刀光中，惨遭屠戮。

　　一个一切如旧的早上，一个习以为常的地点，一群毫无防御力的孩子，一个心态扭曲的前外科医生，一连串出人意外的举动——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让很多人在惋惜落泪的同时，又只能摇头叹息：这种极端的个案，谁又能预料、谁又能刻意避免呢！

　　可是，面对这样的所谓“小概率事件”和“极端个案”，我们的社会真的只能嗟叹，而不该反思、改变一些什么吗？比如，从媒体报道来看，发生凶案的南平实验小学，校门口路窄人多，学校开门前更会聚集众多孩子，却没有民警或保安值守，从而为犯罪分子报复社会提供了极大便利，而全国各地的小学大门前，绝大多数不也是同样场景吗？又比如，面对凶手行凶，不少孩子完全没有躲避的意识，无形中增加了无辜伤亡，如果我们的社会、学校和家庭对孩子多一些安全和逃生教育，也许就能多挽回一条如花的生命。再比如，如果这样一个情场职场皆失意、性格孤僻的前外科医生，能早一些在社区或家庭中得到心理治疗，也许还有万分之一的希望让悲剧避免发生。

　　孩子、老人、妇女、残疾人，这些相对的弱者理应得到社会更多的照顾和保护，这是社会文明的重要象征，更是人类生生不息的前提。某地小学生屡遭绑架并撕票、某大学女生被校外男子突然扔下教学楼……这些“小概率事件”，并不能全然将其归因于“运气不好”，其中也暴露了社会在保护和教育弱者上的某种缺失。对此，我们不仅要对生者疗伤，更要防微杜渐，尽可能减少同类事件发生。

　　须知，这每一个“个案”背后，都背负着不可挽回的亲人之恸，也会让我们的社会文明因之留下深深的伤痕。(蓄丰)

　　追问…

　　“为什么一定要到7时30分才开门？如果能早点开门，孩子们就不用聚集在门外被伤害。为什么学校没有保安，只有门卫和值班老师，歹徒有刀怎么迅速制服？”昨日下午，数名遇难孩子的家长集合起来，带着强烈的悲痛发出追问。

　　为何学校没有保安

　　回应：想聘保安苦于无编制

　　家长：

　　为什么不能对早到孩子敞开大门

　　“宇豪看到校门打开有老师进去就冲了过去，没想到校门忽然又关上了。如果在那一刻让孩子进去了，他就不会碰上随后过来的凶手！”昨日下午，受害孩子欧阳宇豪的母亲黄宝珠激动地高呼，迅速引来其他家长的赞同。“孩子们上学积极，早点到是很正常的，学校为什么不能打开大门让孩子们进去？”

　　记者发现，南平市实验小学位于文体路的一侧，门前是一条只能容一辆车通过的单行道，并划出了一米多的通道作为“学生绿色通道”，因此校门前的空间显得十分狭窄，一到孩子的接送高峰时期，这里就很容易造成拥挤和堵塞。

　　不过，在校门与旁边的体育场之间，却留有面积约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小广场。每天早上，因为早到而未能进入校门的孩子都会聚集在这里。前日清晨的悲剧，正是在这个小广场上发生的，孩子们在进入校门之前遇害。

　　据统计，该校学生2400多人，平时早于7时30分到达的孩子最多时有500人左右。

　　市教育局：

　　大门是否打开与凶徒能否行凶没有必然逻辑联系

　　对于家长认为校方因为开门时间“死板”而导致严重后果，因此需要负有管理责任，南平市教育局副局长廖汉仁昨日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学校大门是否打开与凶徒能否行凶之间没有必然的逻辑联系。“学校7时30分开门，这是符合文件规定的。一所学校要有效管理，必须规范作息制度，这也是一种纪律。不能因为家长个人的原因而增加学校的管理负担。”

　　对于家长质疑案件暴露的校园安保问题，廖汉仁的解释是，“要加强校内及校外周边安全，能充实学校自身的保安力量是最好的，但目前我们没有保安，只有门卫。我们也想聘请保安，但是苦于无编制。”

　　廖汉仁表示，大中专学校有保安设置，中学有保卫干部但以安全教育为主，小学目前只有专门负责治安管理的副校长，没有专门的保安力量。

　　家长透露抚恤金初定19.5万元

　　“暂时还没想到赔偿的事，不过政府有谈抚恤金。”昨日，记者从受害者陈佳慧的家长处了解到，目前有关方面已和他洽谈抚恤金事宜，初步金额为19.5万元。

　　“我们认为对这个事件还未完成责任认定，不适宜谈论抚恤金数额。”陈先生表示，他希望有关方面先对事件定性后再来谈相关问题。

　　教室里，他们的书桌空着

　　3月23日，一个名叫郑民生的男子在福建南平实验小学门口挥刀砍人，当场死亡3人，送医院救治10人，经抢救无效后死亡5人。截至目前共死亡8人；受伤5人，其中除2人病情趋于稳定外，其余3人仍留ICU病房观察。

　　死亡学生名单：

　　一年(5)班 柯翠婷(女)

　　一年(5)班 陈楚柠(女)

　　一年(4)班 欧阳宇豪(男)

　　一年(4)班 黄舒婕(女)

　　四年(7)班 侯传杰(男)

　　三年(2)班 陈佳惠(女)

　　二年(7)班 彭飞(男)

　　四年(4)班 周禹笑(男)

　　受伤学生名单：

　　一年(5)班 吴雨萱(女)

　　二年(1)班 张雪钦(女)

　　三年(2)班 陈昕(女)

　　三年(8)班 刘晓泳(男)

　　四年(2)班 刘卢毅(男)

　　4名群众定性为见义勇为

　　本报讯 昨晚10时，南平市政府通报称，目前已知南平市民应长余、陈仕营、甘贵平、游钦章等数人挺身而出，临危不惧，见义勇为，合力将犯罪嫌疑人郑民生现场抓获，交由及时赶到的民警押解带回公安机关接受调查。

　　据了解，应长余是实验小学学生家长、个体工商者；陈仕营是实验小学门卫；甘贵平是实验小学教务处副主任；游钦章是城管大队副大队长。通报称，如在该案中还有见义勇为救护学生的人和事，欢迎知情者向公安机关提供线索。

　　另悉，中国卫生部派出的1位北京协和医院重症医学专家，24日凌晨抵达南平，随即对南平恶性杀人案件中的5名伤者展开指导救治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