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套班子,两个公司 

　　2007年初,张欣和朋友陈杰在北京成立了国颂金鼎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主要是负责代理销售软件,但是效益并不好,公司经营一度陷入困境。为了能够更好地发展,张欣等人开发了“操盘宝典”炒股软件,并创办了“天生我财”网,进行财经资讯发布、“操盘宝典”的销售和向客户推荐股票等业务。 

　　“操盘宝典”是一个客户端,有4500元的普通版、8800元的机构版和11000元的核心板三个版本,客户需要通过购买的账号和密码登陆。登陆后客户就可以看到当日的股市情形,单支股票的情形以及客户所需要的对单只股票的分析内容。股市行情是时实更新的,而由“操盘宝典”提供的单支股票分析则是由公司研究后每隔几天更新一次。“操盘宝典”里面还有针对股票行情的计算方式,如果哪一只股票的走势符合“操盘宝典”内的计算结果,就能触发相应的程序,提示客户可以买入。 

　　由于张欣具有证券投资咨询业务资格,也担任过沈阳盈捷投资顾问有限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对股市的研究比较透彻,因此软件开发的比较成功,公司效益日见好转。 

　　2008年前后,由于政府对成立软件开发公司的经营上有优惠政策,张欣同周志刚、常春,佟珊珊等人在6月份又成立了天工精华软件技术有限公司,并将“天生我财网”更名为“中国金融投资网”(以下简称“中金投”)。而实际上,天工精华与国颂金鼎两家公司的人员完全是一套班子,其依托“中金投”所开展的业务也仍然是“操盘宝典”软件的销售和股票投资咨询,只是成立了行政部、内容部、技术部、市场部、证券部等部门,完善了公司的管理与经营体系。 

　　为了招揽客户,天工精华先是在“中金投”网站上留下了客服电话,并且开办了向证券分析师提问的专栏。通过和专家交流,客户可以更深入的了解“操盘宝典”和股票咨询的相关业务,并可以在网站上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之后会有天工精华的业务员主动联系客户。 

　　随后,张欣又找到了远景东方广告有限公司进行合作,由证券部具有证监会颁发的股票分析方面的证书的崔晓黎、孙征在其制作的《财富晨讯》栏目中担任嘉宾。在2008年12月到2009年5月份这段时间,两人多次担任了该栏目的嘉宾,主要内容是对股票大盘的分析和股票的推荐等等,而在电视节目画面上,则打上了“中金投”的网址和客服联系电话。该节目在内蒙古卫视、云南卫视均有播出。 

　　以销售软件之名,行投资咨询之实 

　　无论是前身国颂金鼎,还是后来的天工精华,都未经过证监会批准,并不具备证券投资咨询资质。然而,在“操盘宝典”软件销售的名义下,张欣带领着一班人马却一直经营着股票咨询的业务。 

　　由于“操盘宝典”的确具有一定的科学性,部分用户通过它进行股票投资时也确实得到了一定的收益,因此很多人便想与分析师进行进一步沟通,争取在股市中获利更多。而有些人在看电视时,很容易对节目里的专家产生信任感,认为有能力做电视嘉宾的人所在的公司一定规模很大,很专业,因此也有很多人通过电视节目上的客服电话联系“中金投”。 

　　为了留住客户,天工精华的业务员便向客户介绍“中金投”为专业证券投资咨询机构,证券分析师经验丰富,对股票分析很准,向客户推荐的股票保赚不赔等等,但是想获得相关专业咨询服务要收取咨询服务费,从几千元到十几万元有很多档次。由于主动打电话过来的客户已经是对“中金投”产生了一定的“信任感”,因此在业务员的游说下,很快便会缴纳相关咨询服务费。而“中金投”也是“诚信经营”,只要客户交了服务费后,业务员便很快根据客户所缴服务费的等级推荐相应的股票。 

　　按照“中金投”推荐股票入市的客户有赔有赚,但是无论如何,都会在业务员的花言巧语中越陷越深——假若客户购买股票后赚了钱,一般会主动和“中金投”联系,要求继续推荐,这时业务员便会建议客户做更高级别的服务,由于赚了钱,客户会很认同“中金投”的分析能力,便会应业务员的建议欣然“升级”。而假如客户赔了钱,一般也会打电话要求退款,这时,业务员便根据不同情况依然游说客户做更高级的服务,通过更高级的咨询挽回损失,保证赢利。 

　　为了更好的加强与客户的联系,技术部还专门开发了一个ERP系统,用来保存客户资料,以便有针对性的对客户进行“咨询服务”。 

　　张欣知道,由于天工精华和“中金投”并没有证券投资咨询的业务资质,因此不能明目张胆的收取咨询费,于是他便想了两个方法:一是咨询业务的开展仍然以“操盘宝典”软件销售为幌子,所有收入按“操盘宝典”的销售入账。二是张欣让佟珊珊以个人的名义在银行开户,用来收取客户的服务费,客户先把钱都打到这里,钱到账后再由佟珊珊取出现金然后存入公司账户。这样既可以掩饰经营证券投资咨询业务,又在一定程度上逃避了税收。为了方便客户打款,佟珊珊先后在建行、农行、工行、招行、中行五个银行开了户。 

　　公司被解散,取证更困难 

　　2009年初,随着群众的举报,天工精华和“中金投”引起了北京市证监局的注意。随着对其工商、银行账户资料的调取和一段时间的暗访,证监局确认天工精华涉嫌非法经营证券投资咨询业务。5月底,证监局的工作人员两次来到天工精华公司办公地址找到张欣进行谈话。 

　　这时,张欣已经预感到了形势不妙,于是很快解散了天工精华公司,将员工遣散,向部分服务期未满的客户退还了部分款项,并销毁了所有文件。由于怕证监局调取公司平时经营情况和分析师评股的材料,张欣特意叮嘱下属常春把储存这些资料的电脑取出硬盘后全部处理掉。 

　　作为在证券业拼搏多年的张欣,无论在公司的运营中,还是“危机”来临时的处理上,都表现出了一个证券人的严谨与细致,公司资料的销毁致使司法机关对其进行的调查举步维艰。 

　　由于此前北京还从未有过以非法经营罪追究非法证券投资咨询活动刑事责任的先例,因此无论是在对其活动的定性上,还是对犯罪金额认定、犯罪证据的适用上,负责侦查的北京市公安局都存有疑虑。对于这个难题,北京市证监局积极配合,在北京市成立的“打非”联席会议机制平台下,两局经多次沟通,紧密协作,通过组成调查小组明查暗访,取得了大量证据材料,为案件最终的侦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另外,由于天工精华的咨询业务收入也是隐藏在销售“操盘宝典”名义下的,并且大部分经营资料也已经被张欣销毁,要想确定犯罪数额只能通过曾向其账户汇款的客户争取。根据《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公安机关管辖的刑事案件立案追诉标准的规定(二)》 第七十九条的规定,非法经营证券业务需数额在三十万元以上的才可立案。对于此案来说,天工精华主要面向的普通散户投资者分布于全国各地,除极个别客户外,大多数受害人被骗金额很小,不过几千元,而且许多受害人出于种种原因对检察机关的工作并不配合,这使得侦查过程阻碍重重。 

　　为了掌握足够的非法经营数额,证监局与办案人员不惜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有时候为了得到一份证据所需要的经费甚至数倍于证据金额。针对这种情况,办案人员说,对于一起案件,这看上去似乎是对司法资源的浪费,但是通过对非法证券投资咨询活动的查处,把目光放在对整个证券投资咨询行业的净化与规范,甚至是市场经济法制化的大局上来看,这是完全值得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在北京市证监局、公安局、西城区检察院的共同努力下,前后耗时近三年的张欣非法经营案终于在2012年5月24日依法做出了判决。 

　　咨询业需净化,投资者需自保 

　　近年来,由于证监机关与司法机关的大力查处,北京辖区的非法证券活动呈现了逐年下降的趋势,比较传统的售卖“原始股”的活动基本已经消失了,但是一些新型的违法形式正日渐崛起,如本案中的以售卖炒股软件为名进行非法证券咨询活动等等。 

　　对于非法提供证券投资咨询活动的案件而言,查处难度极大:一是受害人分布广,个人受骗金额低;二是除了受害人与公司之间的银行汇款记录之外,很难留下其他实物证据,如果受害人不积极配合调查的话,司法机关很难掌握足够法定数额的证据对其进行查处。另外,咨询业务的开展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具有相关分析资质的人,一个人便可以完成对客户的接待、受理咨询等所有工作。因此一旦司法机关对其进行调查时,很容易辩解称其是个人行为而与公司无关。许多非法机构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抱有这种侥幸心理才以身试法,暗中开展相关证券投资咨询业务的。在本案中,张欣接受检察院讯问时就曾辩称是公司工作人员私自接受客户咨询,自己并不知情,与公司没有关系。 

　　另外,张欣还称自己任法人的沈阳盈捷投资顾问有限公司是具备进行证券投资咨询资质的,并称该公司同国颂金鼎公司、天工精华公司之间存在联营协议,因此天工精华并不是“非法”经营,而是在经营范围内开展业务。但是根据《证券、期货投资咨询管理暂行办法实施细则》中第九条规定:“从事证券、期货投资咨询业务的机构和人员不得出租、出借、转让、涂改业务资格证书。”因此,张欣的辩解于法无据。 

　　当然,张欣的“中金投”之所以能取得一定的“成功”,除了他自身对证券投资咨询行业的了解外,很大程度上还依赖于现在大部分投资者的自保意识差,辨别真伪能力不足。对于“中金投”自称是“专业证券投资咨询机构,证券分析师经验丰富”,可以说所有受害者都没有对其业务资格、营业执照、经营方式等进行过验证,认为有正规的网站、能上电视做节目就一定是真的。当“中金投”要求受害者向个人账户而非企业账户支付咨询费时,依然没有引起受害者足够的警觉。对于投资者这种近乎毫无防备的状态,张欣进一步迎合了广大投资者寻求一夜暴富和缺乏安全感的心理,投出了“稳赚不赔”的杀手锏。 

　　如果是经证监会批准的持牌证券投资咨询公司,在接受客户咨询时,一般是通过对相关信息进行科学的分析,合理的计算后得出意见,然后提供给客户。由于股市风险的不确定性,没有任何一家证券投资咨询公司可以保证咨询意见的百分之百准确,也不可能向客户做出任何相关承诺。 

　　而对于投资者来说,“一夜暴富”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股市有风险”也可谓人尽皆知,这种对发财的强烈渴望和对风险的恐惧使得张欣公司“稳赚不赔”的承诺对投资者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这种盲目轻信的行为是投资者上当受骗的根源,既损害了自己的利益,又助长了非法咨询机构的气焰,损害了合法咨询机构的利益,使得咨询行业很难走上良性发展的轨道。 

　　针对此案,北京市证监局局长王建平说,广大投资者一定要牢固树立健康、理性的投资心态,遵循股市运行的市场规律,如果有证券投资咨询方面的需求,也一定要与合法的咨询机构合作。这些经证监会批准的持牌证券投资咨询公司均在证监会网站上有公示,这些公司的行为是受证监机关严格监管的,有利于保护投资者的合法权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