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海军总医院,妻子陪伴在薛晓明的病床旁。本报记者 浦峰 摄
薛晓明
薛晓明,祖籍安徽萧县,1950年1月出生,1969年3月入伍,曾任解放军某师副政治委员;1999年转业,历任北京市公安局巡警总队副总队长、巡特警总队副总队长、市反恐办副主任等职。曾被公安部授予“全国公安系统奥运会残奥会先进个人” 称号,为北京奥运会反恐安保工作作出重大贡献。
2009年3月19日下午,薛晓明在参加研究国庆60周年安保工作时,突发脑梗塞。
在病床上躺了一年后,薛晓明开始出现很浅层的情感反应,但医生说,他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等待奇迹发生。
6月27日,海军总医院高压氧科病房,妻子牛祝琴俯下身,轻轻地唤道:“晓明啊,乖,该吸痰了。”
一串痰液吸到瓶子里,薛晓明的表情略显痛苦。
他已经在病床上躺了15个月零8天。
去年3月19日下午,北京市公安局反恐办副主任薛晓明,在参加研究国庆60周年安保工作时突发脑梗塞。
被称为“硬汉”的薛晓明倒下了,虽经全力抢救保住了生命,但从那时起,任由亲友同事无数次的呼唤,薛晓明一直浑然无觉。
他成了植物人。
直到今年3月17日,牛祝琴突然发现,只要自己一唱歌,丈夫的眼角就会淌下两串热泪。
医生说,眼泪只能说明薛晓明有了很浅层的情感反应,但他仍然不能说话也不能行动,想要完全恢复,还是需要等待奇迹发生。
“小学生式发问”
到“开口便行家”
薛晓明曾经从军30年,做过师级干部。1999年,他脱下戎装,披上警服,转业进入北京市公安局,历任市公安局巡特警总队副总队长、市反恐办副主任等职。
新工作的适应期,对很多转业军人来说是个考验,薛晓明则顺利度过。同事们眼中的薛总,敏而好学。
“办公桌、后车厢,到处都放着书,他几乎每天都看书,像是要考研究生一样。”一位巡特警总队的同事说。
薛晓明聪明,接受能力也快。反恐办的工作涉及核武、生化、爆破、网络、法律等多门学科,纷繁复杂。一位民警回忆,刚担任反恐办副主任时,薛总的很多发问,在他们看来,都是“小学生式的”。
但薛晓明不怕问问题,而且一旦提出问题,就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薛晓明还喜欢发散思维,平日里总是琢磨什么东西可能会对反恐工作有威胁,只要沾点边,他就一定要把这种东西的性能、防范方法研究透。
一次,薛晓明晚上十点多打电话给同事任辉,询问手术用伽玛刀(一种放射性医疗器材)的原理。“他能把伽玛刀、农药都与反恐联系起来,可见他考虑得多细致。”任辉说。
在警界系统,每个门类的反恐任务,都有专家。薛晓明有段时间,几乎天天和专家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起,同事们发现薛晓明“小学生式的发问”消失了,变成了“行家一开口,便知有没有”。再到后来,很多同事遇到专业问题,都向他请教。
为人淡泊名利
工作事必躬亲
为人豁达,宽于人而严于事,是身边人对薛晓明的一致印象。
牛祝琴记得丈夫总讲一句话:“人啊,多做好事,莫问前程。”
不过,淡泊名利的薛晓明工作起来却一点不含乎,用他自己的话说,要给北京乃至中国的反恐事业留点什么,这才是价值所在。
2007年5月,在奥运会反恐方案成型的关键时期,薛晓明的父亲不幸去世了。未能在年迈的父母身前尽孝,成了薛晓明心里的一块石头。但他还是在父亲遗体火化的第二天,就飞回了北京,回到了反恐办。
牛祝琴说,从这以后,他更把自己埋进了工作和学习中。
薛晓明常说:必须要把恐怖事件扼杀在摇篮里,不能等它发生了,再去想总结经验。为了“用别人吃过的堑,长自己的智”,薛晓明带队对历届奥运会发生过的多起恐怖事件,做成多媒体教材,供反恐人员学习。
薛晓明喜欢事必躬亲,对民警提交上来的文字材料,无论是简报、通知,还是汇报,他都要逐字逐句地修改。
有一天,民警张庆鑫休息,突然接到薛总的电话,“你的汇报我读了几遍,你看能否总结成‘奥运安保需提高7个方面的能力’?”薛晓明一条一条地说,张庆鑫一笔一笔地记。第二天,张庆鑫修改过的汇报得到了同事一致的称赞和领导的表扬。
一个迟到汇报
一次少有发火
同事任辉回忆,2008年8月5日凌晨3点,距离北京奥运会开幕还有3天,反恐办收到了一个急件,称外地有一条涉恐线索,可能影响到第二天的一场活动。指挥部值班人员马上按程序进行了布置和处理,考虑到事件已经解决,又不涉及北京赛区,早上七点,值班人员才向薛晓明进行了汇报。
薛晓明当时就怒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以后这种事,无论谁,几点,必须马上打电话给我,是马上。这样的问题绝不能有第二次!”
那是同事们眼中,薛总极少的一次发火。
奥运会前夕,反恐办“情报不过夜”,不管哪里发现隐患问题,薛晓明都要亲自带专家到现场,三次勘查。
很多同事回忆,那段时间,几乎是24小时连轴转,每天的例会是在凌晨1点到2点,而每次主持会议的,都是薛晓明。
薛晓明和他的反恐团队开创性地提出了“防范、处置、情报”三位一体的反恐工作格局,首次确定了多部门协同的反恐防范协调工作机制和反恐“三道防线”,制定完善并实施了数十个反恐方案、预案。
如今,这套奥运反恐机制被延续下来,成为北京反恐工作的常态机制。
奥运会结束了,可还没来得及休息,薛晓明又接过了国庆60周年反恐安保的指挥棒。
多年过度劳累
硬汉突发脑梗
妻子牛祝琴说,老薛累了,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从穿上警服那天开始。从那时起,牛祝琴再也看不到丈夫摆弄他喜爱的铜钱和盆景,只见到他一根接一根地吸烟,背手沉默地踱步。
2000年10月6日,全国巡警防暴警比武开幕式预演,薛晓明就因劳累过度晕倒在主席台上。到医院检查为心脏房颤。
牛祝琴说,老薛从此落下了病根,以后无论去哪,身上都带着药。可好几次,他不舒服,到医院看病,只是开点药,就匆匆返岗。“医生劝他住院,他坚持不肯。后来医生只得让他填写单子,说出现问题后果自负。”
2009年3月17日,薛晓明的头剧烈疼痛。牛祝琴嘱咐丈夫,明天一定要做个CT。可第二天,老薛一忙,又给耽搁了。
3月19日,薛晓明头痛加剧,司机李泽清说要向单位汇报,被薛晓明拦住。当晚11点多,薛晓明突发脑梗塞。
妻子唱黄梅戏
唤“醒”植物人
薛晓明成了植物人,没有意识,有时还发烧、抽搐。
看着丈夫的痛苦,牛祝琴绝望了,她觉得天塌了。有一天,她写好了遗书,“想和丈夫一起去了”。幸好薛晓明的司机李泽清发现她不对劲,及时劝阻了她。
“既然领导要求医院给晓明最好的治疗,那我就要给他最好的护理。”经过了一次次的矛盾和一次次的说服自己,牛祝琴决定在病榻前陪伴丈夫终老。
每天,牛祝琴在病床旁的时间超过12小时,每一小时给丈夫翻一次身,防止他得褥疮和肺感染。每两小时喂一次饭,饭是她自己配的:里面有蔬菜、杂粮、果汁。
为了不让丈夫的肌肉萎缩,牛祝琴买了11种按摩棒,有专门按摩头皮、下肢和脚底的。每天按摩三四次,每次40分钟。
“很多护士和医生问我,这么做有意义吗?”牛祝琴说,医生也曾经告诉她如果一年后病人再没好转,那出现奇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牛祝琴相信医生说的,但她更相信有奇迹。“以前你总忙工作,和我在一起的时间少,现在你能天天陪着我。”牛祝琴把自己对丈夫说的话录下来,天天播放给他听。
薛晓明的床头,有一个粉红色的玩具小熊,是牛祝琴为刺激丈夫的视觉特意买的。“现在我就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会跟他说‘晓明,乖,你很坚强’。”
薛晓明是安徽人,喜欢听黄梅戏,牛祝琴就天天给丈夫唱《夫妻双双把家还》,也唱《小白杨》和《母亲》等军旅歌曲。
今年3月17日,牛祝琴俯身唱歌时,突然看见,薛晓明的手指在微动,眼角淌下两行热泪。
那是希望,是新生的希望,是出现奇迹的希望。
记者 李天宇 甘浩 卢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