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勇供出了谢亚龙。谢亚龙会供出谁?
由于这个中国前足协掌门在体育系统内的任职经历十分丰富,涉及的部门和领导以及相关业务十分广泛,谁也不知道,谢亚龙被立案调查后,会供出哪些事和哪些人。
所有人都很期待——尽管现在谢亚龙在看守所里只字未吐。
本报记者 龙婧 发自上海
9月12日中午,公安部治安管理局对外发布消息称,在侦办涉嫌利用足球比赛贿赂、赌博系列案件中,在国家体育总局的配合下,专案组已依法对谢亚龙、中国足协裁判委员会原主任李冬生、国家足球队原领队蔚少辉立案侦查。
在此之前,足球圈内得到公认的推测是,李冬生和蔚少辉肯定回不来,而谢亚龙则仅仅是协助调查。
事实上,接触过谢亚龙的人,很少会认为他是个贪官。在足协的这么多年,谢亚龙给人的印象虽然是“不谙足球事业”、“唯上不唯下”和“中庸”,但始终与“廉洁”两字挂钩。
中庸的谢亚龙
“我一直觉得,谢亚龙是我认识的少数几个不贪的官员之一。他最多算个庸官。”一名足协的工作人员如此描述自己听到谢亚龙被立案侦查时的震惊。他说,谢亚龙是伍绍祖的秘书出身,做秘书的生涯让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而且,在跟谢亚龙接触的几年下来,觉得这个人也没有太大权欲贪欲,为人处世也比较温和,不抽烟不喝酒,似乎跟部下们都有着一层距离。
2003年谢亚龙到安康市挂职副书记时,曾在安康市宁陕县汤坪镇汤坪村村长邵勇波家住了一个星期。在邵勇波眼里,谢亚龙生活简朴,红薯、土豆,只要熟的他就吃。谢亚龙也会做农活,挖起地来一板一眼,在邵家时,他还亲手种了杏树,现在都结了果。
邵村长说,有一次谢亚龙来村里,碰上堵车,他二话不说下了车,充当临时的交通指挥员。直到把交通疏通了,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他就钻进车,走了。
谢亚龙在安康时的秘书李润林回忆,领导要求把安康市内除了党报外的其他报纸都停掉,这件事情在当地反响很大,很多人都反对,但谢亚龙还是很坚决地执行了。
舆论认为,正是这种坚定执行力,让谢亚龙官运亨通,备受领导赏识,不到四十岁就任群体司司长,官职正局,是体委最年轻的局级干部。
2005年,谢亚龙“空降”到足协后,继续执行他“唯上不唯下”的策略。
在足管中心的4年,谢亚龙为了迎合领导口味,只关注国奥队,导致中国男足女足集体大滑坡。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每场足球比赛上,“谢亚龙下课”的喊声此起彼伏。
而另一个让谢亚龙饱受诟病的事件,则是“中国足球联赛南北分区”。
中国足协原联赛部主任、中超设计者郎效农回忆,2006年、2007年时,大家都在提联赛分区。当时谢亚龙给他们说,这个是体育总局下的命令,让他们去操作细节。但这个提议,遭到了郎效农的反对,他觉得,这“完全是领导一拍脑门想出的”。
但是拖到第二年时,包括谢亚龙在内的足协领导坚持以“这是体育总局指示”为由,让郎效农继续操作。于是,郎效农只好写了一份“联赛不分区,照常打”的报告,直接交给了崔大林。
郎效农说,交报告时,他曾经问过崔大林,为什么想出这么个主意,当时崔大林一口否认,说是足协的主意。后来,他询问过多人,都否认此事为自己所提。
最终,“南北分区”不了了之。而直至大半年后,几个著名媒体的记者在采访多人后,终于发现真相—南北分区只是体育总局领导随口一说,谢亚龙听到后却当成“圣旨”一样去执行。
假象之下
坚定的“唯上不唯下”、不懂球、不亲自过问联赛的具体事务,而是将这些事情交给南勇、杨一民等人去做……这让很多接触过谢亚龙的人都觉得谢亚龙“连干坏事的能力都没有”。
但谢亚龙出事后,大家才发现,也许,一切都只是假象。
“国家队的任务不是发现人才,而是帮助俱乐部包装球员,我们要让俱乐部排着队送球员来。”谢亚龙上任后的这番豪言壮语,让国家队成为花钱买张门票就能进来一游的娱乐场所。
谢亚龙在任期间,共有超过150名球员“入选”过国足,几乎接近中超球员人数的一半。而这些去国家队“镀金”的球员,回到俱乐部后立马身价上涨,联赛开始前签订合同时,待遇确实高出很多。
具体为谢亚龙操办这桩生意的国足原领队蔚少辉,更是牛气冲天。据报道,蔚少辉叫“国脚”陪打牌输个一两万、暗示队员买手表孝敬都只是“小意思”,拿着各种发票向地方足协报销也不算夸张,办场比赛、修个场馆拿的回扣才是大钱。而坚持国家队名单“老外选完了之后,还要由中方教练组斟酌补充”,甚至通过翻译直接明确告诉外教“谢亚龙、南勇不在,你就是给我打工”,更显其“四哥”气魄。
除了国家队,谢亚龙还涉嫌通过各种赞助商敛财。
去年3月,耐克与中国足协签署了一份未来十年中超联赛的赞助合同,总金额2亿美元,远低于2003年与阿迪达斯签订的六年5亿美元的合同。据知情人透露,这份合同是谢亚龙在任时谈妥的,南勇只是完成一个签约而已。“耐克能以那么低的价格签下合同,其中给了谢亚龙多少好处不言自明。”知情人说。
巧合的是,耐克中国体育市场总监李彤9月中旬也被沈阳警方带走协查。
又有传闻说,2006年2月,亚足联开发公司原本与中国足协谈下以每年800万美元承包“中国之队”的协议,但12小时后,谢亚龙突然不签约了,转而牵手给他更多“回报”的盈方集团。于是,在此后的世界杯预选赛中,中国队被分进了澳大利亚、卡塔尔、伊拉克所在的死亡之组。
相关知情人士表示,谢亚龙还在与外国公司谈判时,收受对方好处,将牵涉到国家体育总局、足协的一些内部文件,以及体育总局谈判的底线泄露给对方,帮助对方获得合同。“这些都属于泄露国家机密的范畴。”知情人士说。“此外,无论女足世界杯还是东亚四强赛,主办地的决定权都成了谢亚龙另一条利益交换的渠道。”
然而,上述情况统统遭到了谢亚龙妻子的否认。
“我目前也不知道谢亚龙到底有什么问题,但我能说,现在很多媒体报道都不真实。”谢妻说,谢亚龙到足协两年后,也就是女足世界杯赛后,他就曾因“力不从心”向总局领导提出过辞职,但领导不同意。他把自己的名誉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
对于外界认为谢亚龙栽倒在爱福克斯和盈方两件事情的传言,谢妻均以“是足协几个副主席共同作的决定,有会议记录为证”为由进行回应。至于南勇供出谢亚龙的情节,谢妻则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说,南勇的继任,是谢亚龙力荐的。
还有下一个吗?
更多的人,在这一次打黑风暴中被卷进来。
谢亚龙被立案侦查后,重庆市足管中心主任高健也在9月15日被召至沈阳协助调查。据知情人士透露,高健的问题出在全运会上,“去年全运会有六场比赛涉嫌假球,重庆和山东的比赛疑点最多。”
而跟谢亚龙一起被带走的李冬生,则跟被批捕的前任张健强一起,让黑哨线索逐渐清晰。
知情人士透露,根据先期被抓的南勇、杨一民、张健强、陆俊、黄俊杰等犯罪嫌疑人的交代,这段时间以来,“8·25专案组”频频造访中超和中甲俱乐部,通过查看这些俱乐部的往来账目,收集他们向裁判行贿的具体证据,“这次警方明确要求俱乐部财务人员提供具体的时间和具体经手人。”而多名已退役的裁判在接受调查时,爽快地承认曾在时任足协高官的指示下吹过黑哨。
据传,跟谢亚龙一起进去的李冬生,除了安排亲信操纵比赛搞权钱交易,还有自己独特的敛财之道:搞培训,地方埋单,足协收报名费、培训费;搞裁判员表彰大会,只要举办表彰大会的地方,第二年该地区的裁判员都会受到重用,以至于各地纷纷“进贡”争办。但裁判员的系统培训工作,却在李冬生掌权的十年来毫无进展。
正当大家把视线都集中到谢亚龙身上时,正在接受审讯的成都谢菲联原副总尤可为供出了多场联赛打假球。
尤可为是操纵比赛的老手,除了帮助本队打假球,还常常通过自己的关系,帮助别的球队“做球”。据了解,如今,尤可为在“里面”的交代材料,叠加起来比他的身高还高。而“8·25专案组”,也已经找了10家中超俱乐部前往沈阳协助调查,包括3支冠军球队。
这似乎暗示着,打黑的风暴,将再次凶猛。
时代周报记者从可靠渠道得到消息,已有多名“国脚”被召去谈话,最后每人交了200万保释金后暂时放回家,但要保证随叫随到。
“这些被召去的‘国脚’都是足协这条线上的人,可惜那个和境外庄家关系密切的赌球大佬‘国脚’F还没有落马。只有抓了他,扫黑才算胜利。”消息人士对时代周报记者说。
而足协内部人士向记者透露,在已经“进去”的人中,南勇、杨一民、李冬生、张健强、蔚少辉、范广鸣等人,都曾是阎世铎的手下,“假、赌、黑”就是在阎世铎任上猖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南头、龙头都进去了,阎头也快了吧”。
对于这些,中国足协掌门人韦迪不肯发表任何评论,他只是意味深长地对围堵他的记者们说了一句话:“我原来在内部整顿的时候(蔚少辉、李冬生还未被带走)说过,有问题的不止进去的那几个(南勇、杨一民和张健强),咱们在座的还有人有问题。我当时就跟他们说,现在给你们机会,如果没抓住,就等于放弃了自我救赎。既然有了这么一个自我救赎的机会,你自己不救自己,那怨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