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张家口怀来县官厅水库库区。20世纪80年代后期,库区水受到严重污染,90年代水质继续恶化,1997年水库被迫退出城市生活饮用水体系。图/记者赵尚渝
河北省邢台市柏乡县寨里西,送水人杨玉水正在给水车接水管,送水到灌溉处。没有机井的土地需要人工送水。
河北省鹿泉市黄壁庄镇,因上游黄壁庄水库蓄水,滹沱河露出干涸的河床。 图/记者赵尚渝
数十年来,华北农业实现了对“南粮北调”的扭转,高速发展的农业依赖的正是一口一口的机井对地下水的掠夺性开采。在华北平原,200万口机井遍布田间地头,正在透支华北的未来。
官方通报显示,华北地下水超采达1200亿立方米,相当于200个白洋淀的水量。“事实上,真实的情况可能更严重。”据不愿透露姓名的一位专家介绍说,华北透支的地下水估计已近2000亿立方米。
地下水位不断下降,一个世界最大的地下水降落漏斗区已在华北形成。
作为中国的重心,华北的命门在于水。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正在建设中的“南水北调”,这是华北冀望中的新水源。然而,“南水北调”能否解决华北水危机的全部?本报记者周喜丰 龙涛 河北报道 统筹/常乐
一个“漏斗”村庄的打井史
大地开裂,墙壁上四处蔓延的裂缝,张牙舞爪,是董京华一家人心里缠绕多年的魔鬼。与此同时,这个村庄和所有华北平原的村庄一样,机井遍地开花。
总有一天,董京华家的房子会垮掉。这是河北隆尧西店子村村民的判断,也是董京华自己的判断。
2005年的一场大雨,董京华家出现了裂缝,这些裂缝从地底下爬上了他家院内的房屋,大得可以塞进一个拳头。
然后,这些裂缝像四处蔓延的爬山虎,在墙壁上交错纵横,张牙舞爪。房屋的南边在下沉,地基也悬出了一道大大的口子。“这几年,南边起码下沉了40厘米。”董京华说。
这些裂缝是缠绕董京华一家多年的魔鬼。董一家人遇到下雨就不敢在家里呆,“房子嘎嘎响,看起来就要完了”。但董一家人现在还住在这栋房子里,尽管心惊胆战,寝食难安。事实上,董也没有多余的钱去建房,“老百姓就种几亩地,哪来的钱?”
董曾多次问过村里,是否能给点补贴,但是没有。董没有办法,只好在裂缝上面糊水泥,他还在墙壁的一个裂缝上面,贴了三个“福”字。
在西店子村,有类似遭遇的并非董京华一家。董的邻居董平坤,至今住在侄儿董志群家。董志群家也好不到哪去,裂缝横穿他家,下沉的南边与北边形成了一个约30度斜坡,院子里的一栋平房被裂缝撕成了两半,一直没住过人,如今只用来装一些杂物。董平坤在隔壁有块宅基地,一直不敢盖楼。
以西店子村为中心,地裂缝往西北、东南方向分别延伸数公里。董家西边有一个大土坑,“一下雨,水就往裂缝里灌”。
大地开裂,这不是个好征兆。1966年,邢台曾发生了一次大地震,西店子村就处在地壳活跃区上。这几年,前来西店子村勘查裂缝的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专家给董京华的解释是,地下水抽狠了,导致水位下降,正好这条地裂缝与隆尧南构造断裂带的走向大体相吻合,地面因此沉降。
西店子村只是华北平原的一个普通村庄,现在,村里唯一的水源就是靠打井,抽取地下水。从董京华家往东八百米,就是海河的支流澧河,但早就没水了,有也是一点从上游造纸厂流下来的工业废水,“黑的,臭得很”。2009年,当地环保部门警告说,这水含有一种有害物质,不能浇地,一浇,庄稼就死。
董京华记忆中的澧河曾经清澈透亮,他小时候经常在河里游泳,村里的庄稼也都用河里的水灌溉。1963年,海河流域洪水滔天,周边多个县市被淹,村民只能逃到村庄最高的地方,当时董11岁。
那个年代,海河流域没有一条河没有水,连年洪涝,人们都怕水。当年11月17日,与五十年代治理淮河、黄河的指示如出一辙,新中国领袖毛泽东题词“一定要根治海河”。
海河流域的百姓也开始挖掘河道,修建水库,修筑防洪堤坝。至1979年,大规模根治海河的工程基本完成,海河流域上游地区续建、扩建、新建大中型水库30余座。
但从七十年代往后,澧河就没水了,西店子村开始打井。当时,西店子村还是集体化,董记得当年的打井热,墙上的标语是“百亩一口井”、“五十亩一口井”。
土地承包给个人后,村民一般五六户合起来打一口井。西店子村现约3500人、4500亩地,有120口机井。
机井在西店子村30年的历史,也是越钻越深的历史。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生产队集体挖土井,后来,土井挖不出水了,就开始打机井。最开始,一般打25米左右就有水出来,到2009年,机井一般要打120米深。
“不缺水”的悖论
开着拖拉机往一家一户送水,是华北农村不同于南方农村的景象。不过,大多数人并不认为他们缺水,“因为地底下还有嘛”。
尽管被专家警告,地下水抽狠了,但董京华并不太懂“漏斗”这个词。事实上,西店子村就处在河北省面积最大的“宁柏隆”(河北宁晋、柏乡、隆尧三县)漏斗区上。
与华北其他的一些村庄相比,董京华并不认为他所在的村庄缺水。“取水还是比较方便,民用、浇灌都方便,唯一的费用是电费。”董给记者算账:浇一亩地需要3个小时,一小时耗电18-20度,浇灌一亩地需要30余元的电费。西店子村的麦地一般冬灌一次、春灌三次,相比庄稼的收成,电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在宁柏隆漏斗区的另一个村庄柏乡县寨里村,同样因为2006年的一条长达8公里的地裂缝而备受关注。如今,当年的地裂缝已被填平,难寻痕迹。
在寨里村,村民喝水要买。送水工杨玉水每天开着一辆由拖拉机改造的送水车,在村庄的小巷里来去穿梭,哪家没水喝了,就会给他打电话。六个轮子的拖拉机后面,载着一个铁质水罐子,从村里的机井抽到水罐,再送到各家各户的水窖。
寨里村集体有一口机井,200多米深,村里建了水塔,每隔半个月放一次水,水可以直接通到村民家里,但后来因为水费收不上来,只好承包给了个人。杨玉水送一罐水约3.5立方米,10元。这是寨里村通行的价格。
寨里村村民称水窖为“旱井”,因为它是水泥砖头砌的,家家户户必备。“先造井,后修房”,已成为当地的传统。
一窖水可以用一个月,甚至更长。“洗澡一般是不会用窖里的水的。”村民们说,除了饮用和洗衣做饭,他们一般选择到外面澡堂去洗澡,尤其在寒冷的冬天。
寨里村同样没有河流,所谓的池塘都是造纸厂挖的,臭气飘出数里路,有时还被用来浇灌庄稼。但记者在寨里村采访时,大多数村民也说,他们不缺水用。村民的理由是,喝水有机井,浇灌田地也有机井,机井里还能抽出水。
村民翟爱强认为“不缺水”的理由是,自己拖一罐水去卖,卖不起价,10元/罐利润太低。2007年,翟爱强自家打了一口机井,花费2万元,送水车2万元。翟爱强认为投资四五万打个机井,送一罐水只能挣四五块钱(扣除成本),没什么意思,大多数时候,送水车停在自己家门口,井里抽上来的水只是给自家开的灰膏厂用。
寨里村打井的费用已经很高了。现在,打到地下80米以下才有水,多打一米需要多支付六七十元,村民为了让机井存活的时间更长一点,不得不往深里打,一口机井一般要打一百七八十米深,这样,打一口机井需要四五万元(包括电泵、铺管)。
“我们这里吃水不成问题,浇水按说也没事”,一高姓村民说,地下水位一年比一年低,没水抽了只有继续往下打。
这是一个奇怪的逻辑。“哪里又不缺水呢?现在城里的人又有多少喝自来水的,还不是靠送水,买罐装水喝?”这名高姓村民向记者阐述了他的“理论”。
官方通报显示,华北地下水超采达1200亿立方米,相当于200个白洋淀的水量。京津冀5万平方公里形成了地下水降落漏斗。
在现实面前,不缺水的“理论”,如同一个易碎的玻璃制品。
截至今年4月初,河北受旱面积1254万亩,其中麦田受旱224万亩,旱地缺墒1030万亩,有43万人因旱出现饮水困难,其中13万人需要出村拉水维持正常生活。
这并不是旱情最严重的时候。十多年来,整个华北年年旱,年年缺水。就河北而言,该省近年来自产水资源量与上世纪50年代相比减少近50%,入境水量减少 70%。全省可利用的水资源量不足170亿立方米,而总用水量已达205亿-215亿立方米,远超出了水资源承载能力,如果不考虑环境用水,一般年份河北省缺水40亿-50亿立方米。
相关资料显示,到2000年,海河全流域各主要河流上兴建大中型水库1900余座,其中大型水库31 座,总库容294亿立方米,控制山区面积85%,控制海河流域径流量95%。受上游来水、降雨量减少等因素的影响,华北平原上的主要河流基本上成为季节性河流,甚至全年断流干涸。
事实上,自上世纪80年代后期以来,华北平原就陷入了持续的、规模空前的恶性水源危机,生态脆弱不堪。时至今日,这一状况仍未获得根本性改变。“有河皆干,有水皆污”成为海河流域的惨痛现实。
自3月中旬以来,华北平原的麦苗进入春灌期,正是用水的高峰期。铺在田野中的机井开始轰鸣,水泵抽出来的地下水,沿着一根根的塑料管子送往需要浇水的麦田。
抽取地下水,对于千万华北农民来说实在是个无奈的选择。当身边再也找不到流动的水源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往地下打井更省事的了。
但数十年来,华北农业却实现了对“南粮北调”的扭转,高速发展的农业依赖的正是一口一口的机井对地下水的掠夺性开采。在华北平原,200万口机井遍布田间地头,正在透支华北的未来。
官方通报显示,华北地下水超采达1200亿立方米,相当于200个白洋淀的水量。“事实上,真实的情况可能更严重。”据不愿透露姓名的一位专家介绍说,华北透支的地下水估计已近2000亿立方米。
地下水位不断下降,一个世界最大的地下水降落漏斗区已在华北形成。河北老水利专家魏智敏说,目前,华北平原京津冀三省市已形成20多个下降漏斗区,5万平方公里出现“漏斗”。地下水埋藏最深的在天津,达到110米;河北最深的机井在沧州地区,达到800米;部分地区浅层地下水已被疏干,没水了,被采空了。
历史上,海河流域曾放荡不羁,汛期一到,洪水泛滥。如果时光倒转半个世纪,人们可以顺子牙河,从天津直达邯郸、安阳,顺石津运河直达石家庄,沿大清河达保定。
“当时,每条河都能行船,全省航运里程达3000多公里,地下水离地面只有一米,随便挖个洞就可以挑水喝。”水利专家魏智敏回忆说。
“只用了半个世纪,华北就被掏空了。”谈及往事,从事了50多年治水工作的魏智敏感叹。
南水北调如何拯救华北
本报记者 周喜丰 龙涛 河北报道 统筹/常乐
对地下水的掠夺性超采,使华北出现了生态恶化,导致地面沉降、地下漏斗形成、含水层疏干、湿地湖泊干涸、海水入侵等一系列生态环境问题。架在“华北大漏斗”上的白洋淀也时时面临干淀的威胁。
今年1月23日,白洋淀结束了自己的第三次“引黄济淀”,白洋淀水位由补水前的6.98米升至7.54米,蓄水量由0.898亿立方米增至1.6亿立方米,这是近几年来白洋淀水位最高、水量最大的一年。
然而,这样的水位不过是水利部门经过计算得出的最佳方案。几乎白洋淀边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水是从黄河调过来的,太脏,不能喝。如果淀干了,旅游就搞不成了。
上世纪50年代为“根治海河”,人们在白洋淀上游的九条河流上建起了百余座水库。入淀的河道基本断流。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白洋淀发生了十余次干淀。
2003年底至2004年2月,水利部和河北省制订“引岳济淀”方案,耗资2450万元,从岳城水库调水救白洋淀,使白洋淀水位提高到7.3米左右。
但即便这样,白洋淀水量的消失速度也非常惊人。蓄水严重不足加上每年平均高达1500多毫米的蒸发量,白洋淀几乎年年渴求外来水的补给。考虑到既要防止干淀,又要满足白洋淀基本用水,水利部门只能把白洋淀水位控制在7米左右。
众所周知,白洋淀有着“华北明珠”的美誉,作为华北最大的淡水湖泊和为数不多的生态湿地,不但承担着维持生态平衡、为鸟类和各类水生动植物提供栖息地等功能,还在调节华北气候、补充周边地下水等方面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它也被称为“华北之肾”。
而对于河北来说,年年调水救济白洋淀,也无非是“拆东墙补西墙”。长达十余年的补水史显示,仅靠补水无法使白洋淀摆脱“干了补、补了干”的恶性循环。
在河北省的“南水北调”计划中,“白洋淀生态补水工程”已被列为河北省南水北调配套工程的第一期建设项目。专家认为,在2014年南水北调通水之后,即便不能将南来的汉江水直接灌入白洋淀,也可以将因调水置换出来的水补充白洋淀,以保“华北之肾”不再衰竭。
从某种意义上讲,白洋淀“肾衰竭”就是河北乃至整个华北水危机的缩影,被透支的华北平原就是一个更大的白洋淀,它如同一个巨大的、漏水的水盆,需要更多的水源支撑这个庞大而又饥渴的身躯前行,而南水北调不过是一次更远更大范围的救济之旅。
在水利专家魏智敏看来,南水北调是华北经济发展的生命线,但并不能解决华北水危机的全部,华北还需要立足本地,通过节水、治污、利用再生水等新的水源来缓解当前已处于崩溃边缘的水危机。
“如果南水北调水价达八块十块,没道理”
记者对话水利部海河委防汛技术顾问魏智敏
(记者周喜丰 龙涛 统筹/常乐)
南水北调是京津冀发展的生命线
问:南水北调对河北乃至整个华北具有怎样的意义?
魏:南水北调是京、津、冀社会发展的生命线。三省市海河流域从1956到2000年的人均水资源量不到300立方米。这是什么概念呢?它是全国人均的七分之一,是世界人均的二十四分之一。根据国际标准,人均小于1000立方米属严重缺水,小于500立方米是极度缺水。
从河流每年的正常流量来说,如果人类使用河流总流量的20%,人与自然达到一个和谐的状态,如果用到30%就会对生态环境产生不利影响,而一旦用到40%,将会对生态环境产生破坏,这是国际标准的极限。而京、津、冀已用到90%以上。
问:海河流域的水半个世纪就光了,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魏:这其中的重要原因是,人口增长、经济发展和用水量大大超过了本地水资源的承载能力。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河北的用水量只有40亿立方米,光自产水(即地下水和地表径流)就达到235亿立方米,外省流入近100亿。那时候,生态环境非常好,但盐碱地很多,达到2000多万亩。现在没水了,盐碱地也没了,干旱唯一的好处是把沿海地区的盐碱地治理好了,但是坏处却有很多。
目前,京津冀地区超采地下水至少1000多亿立方米。人们生活用水遇到困难,一是没水喝,二是水质不达标,地下水也被污染。遇到旱年,得挖水,买水或者城市支援抗旱。
所以,经济发展受到影响,每年都有一些工业项目受到影响,农业发展受到很大制约,人们生活也受到很大影响。如果遇到特殊旱年,就会发生不稳定因素。河北现在遇到特殊旱年,只能弃农、压工,保生活用水。
所以,我为什么说,南水北调是生命线。中线水水质好,来了以后,人们生活用水可以解决。北京、天津、河北中南部地区,人民生活饮用水能得到解决了,城市和工业用水能得到保证,城市环境也会变好。这样,本地的水资源腾出来,可以还给农业灌溉和生态环境,地下水下降就可以减缓,甚至可以回升,这对地下水修复有帮助,对恢复已经遭到破坏的生态环境有帮助。
地面下沉是否会引发地震?
问:河北的生态环境恶化有哪些显现?
魏:生态环境变干了,整个气候干化,土壤沙化。土壤本身湿漉漉的,风吹不掉,现在土壤都变干了,被风吹后只留下沙粒,最终成为沙尘暴的沙源。
问:地下水过度开采,引发的地面下沉是否会引发地震?
魏:(这种)地面沉降和地震没关系。目前,天津最深的地方下沉3米多,河北沧州下沉2.2米。地面下沉以后,会造成地表裂缝,建筑物局部倾斜裂缝,路基下的管路、线路部分开裂,城市防洪排涝能力降低,沿海风暴潮灾增多。
问:我在采访中,也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些村庄的村民对记者说,他们并不缺水,反正地下有。
魏:他们不知道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水资源情况,他们不知道周围的大坑全都干了。年轻人一出生就在这样的生态环境里,习惯了,只要能有水喝,有水浇地,就满意了,他适应这种环境,以为大自然就这样,他不知道水多的时候。
他说我有水能喝啊,但他不知道他喝的水是不是符合标准;他也能浇点地,他不知道过去有多少水浇地。
问:但他们抱怨说,水被污染了。
魏:对啊,他就怕水有污染,要是水多的话就可以稀释啊。现在没有稀释的,污染一立方水容易,你把这一立方污染的水稀释了,起码得十到二十倍的水,现在没有。所以,水越来越脏,对人们生活影响越来越大。所以,我说(南水北调)是“生命线”,最归根结底是在这里。
“淡化海水是未来一大出路”
问:南水北调能不能解决华北的水危机?
魏:不能。要全部解决华北水危机,我的药方是,全面防污治污,节约用水,也就是建立节水型社会,在此基础上进行“三化一调”:第一、雨水、洪水资源化;二、污水、废水资源化,京津冀每年三四十亿立方的污水,治理好了就相当于增加一个南水北调的水量;三、咸水、海水资源化,现在已经在用微咸水(含盐量小于2克/ 升),即咸水与淡水混合浇地,一眼深井配一眼浅井(浅井很多是咸水),可以节约三分之一的水。
问:为什么不能搞海水淡化?
魏:海水淡化成本高啊,一立方需要8块钱。如果海水淡化的成本下降到3元/立方,那就和南水北调的水价差不多。 所以,淡化海水将是京津冀的一大出路,将来用太阳能或者风能淡化海水,这将会大大降低成本。
问:如果海水淡化降到那么低的成本,那么南水北调还有存在的意义吗?也有人说,南水北调的水价将达到8元/立方,甚至10元/立方。
魏:不能这么说。南水北调,人家收的水资源费并不超过目前的水价,北京的自来水都快6块钱一立方了(注:北京目前的综合水价是5.03元/立方米),也是与南水北调水价对接,估计将来的成本费并不超过目前的水价。南水北调的水高到八块、十块,那就没道理了,现在水价都没定呢。
问:目前,西南大旱备受关注,也有一些专家从气候的角度研究称,从2010年开始,中国北方降水会增多,会形成“南旱北涝”的局势?
魏:这只是预测,到底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我今年76岁了,在水利界工作了50多年,就河北来讲,从上世纪50年代初期到现在,我经历了全过程,年降雨量,过去是年均610毫米(上世纪五十年代到2000年年均532毫米),1998—2007年,平均降雨量461.5毫米。华北这半个世纪降雨量是减少了, “南旱北涝”这个说法我不赞成,北方就是多一点降雨,也涝不到哪里去,因为地下空了一两千个立方了。
过去是“蓄满产流”,一下雨土壤就蓄满了,变成地表径流,现在蓄不满了,即使下雨也会被吸收,土壤蓄不满,叫“超渗产流”,是超过土壤渗透能力的水才产生地表径流。所以,我认为“南旱北涝”的提法并不科学。因为南方降雨量一两千毫米,而北方才四五百毫米,北方涝不了。应该说,有可能气候变化,南方降雨有可能会减一点,北方有可能会多一点。我可以和任何科学家来争论这个问题。
问:西南大旱对南水北调是否有影响?
魏:西南不是中线的调水源头。调水源头在陕西和湖北上游。湖北上游、陕西南部如果旱情严重,就会有影响。
西南大旱对南水北调不会有影响。将来,也有从三峡库区引水补充黄河的设想,将来还可以引黄。因为黄河从历史上就有河北20亿立方的水量指标,经国务院批准的国家计委方案,黄河2000年的指标还有河北20个亿,当然包括天津。现在黄河小浪底水库原来有冲沙的30个亿,现在不能再冲了,因为黄河下游河道降低了,这样应该可以给河北增加10亿立方的水。如果打通了通道,还增加二三十个亿的水,京津冀、华北不是没希望,当然,这些都要建立在“三化一调”的基础上。
问:河北自身水源紧张,为何还给北京调水?
魏:河北地处北京、天津周围,在防洪上要首先保京、津,从供水上,也首先要保京、津。河北始终是老三,必要时宁可牺牲自己。
怎么保?原来,密云水库和官厅水库是河北、北京合修的,两个水库有河北9亿立方米水指标,到1981年,北京指标不够了,河北全部无私奉献。后来,引滦入津,原来规划每年给天津5亿立方,后来,增加到10亿。
于桥水库划给天津,6000万立方米也不给河北了。反过来,河北每年要花几千万从山东位山闸买黄河水。今年,预计要拿6000万元买黄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