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字求生，钱您看着给，字您随便拿。”昨天上午，天津南京路与滨江道交口附近的便道上，一个头戴遮阳帽、脸蒙面膜的青年站在几幅书法作品前，胸前挂着写有上述字样的牌子，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观看。卖字的小西（化名）自称大学毕业后与坐落在本市塘沽区的国有企业中海油田服务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中海油服”）签署了就业协议，并于本月初来报到。但是，在入职体检过程中，查出携带乙肝病毒而不得不离开公司。在交涉无果生活费无着的情况下，小西想到通过街头卖字的办法谋生。中国“乙肝维权第一人”雷闯也从上海赶往天津，协助小西讨说法，希望帮助他回到“中海油服”工作。昨天，雷闯也出现在南京路卖字现场，并接受了本报记者采访。

　　国家政策

　　2010年2月10日，国家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教育部、卫生部联合发出通知，关于进一步规范入学和就业体检项目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入学和就业权利。通知进一步明确取消入学、就业体检中的乙肝检测项目。

　　《通知》称，医学研究证明，乙肝病毒经血液、母婴及性接触三种途径传播，日常工作、学习或生活接触不会导致乙肝病毒传播。各级各类教育机构、用人单位在公民入学、就业体检中，不得要求开展乙肝项目检测，不得要求提供乙肝项目检测报告，也不得询问是否为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各级医疗卫生机构不得在入学就业体检中提供乙肝项目检测服务。因职业特殊确需在入学、就业体检时检测乙肝项目的，应由行业主管部门向卫生部提出研究报告和书面申请，经卫生部核准后方可开展相关检测。经核准的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不得从事的职业，由卫生部向社会公布。军队、武警、公安特警的体检工作按照有关规定执行。

　　除卫生部核准并予以公布的特殊职业外，健康体检非因受检者要求不得检测乙肝项目，用人单位不得以劳动者携带乙肝表面抗原为由予以拒绝招（聘）用或辞退、解聘。有关检测乙肝项目的检测体检报告应密封，由受检者自行拆阅；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拆阅他人的体检报告。

　　国家要求禁查乙肝

　　医院却“背地偷检”

　　从小西出示的《全国普通高等学校本专科毕业生就业协议书》得知，小西今年23岁，毕业于某石油大学石油工程专业，与“中海油服”签订了就业协议。协议显示，小西是“合作培养”生，毕业时需按公司指定时间、地点来公司报到，并参加公司组织的统一体检，体检合格后才可签合同，还提到“不得考研或公务员，违约金5000元”。

　　在小西出示的体检报告单上显示，他于2010年7月7日到海洋石油总医院体检中心进行《健康证》体检，结论为“大三阳”阳性，主检医师评估为：“大三阳”即慢性乙肝。

　　小西同时出示的还有一份入职流程表，上面清楚地列明小西报到之后的每日安排。而这个表格，小西说，他只进行了一小部分，就被中止了。小西说他清晰地记得那天的事情。7月9日下午4时许，天津下着雨，雨越下越大，而他被迫离开公司，无处可去，心里特别难过……

　　在讲起自己的故事时，小西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忧郁的表情与年龄很不搭调。

    小西自述

　　农村孩子能吃苦，让我继续工作吧

　　我生于陕西农村。在村子里，我家并不是最穷的，算是中等吧，那时还不知道愁。但是，当我长大出来上学之后，才发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有多大。这么多年，我从来没进过麦当劳、肯德基。在大学里，我一个学期的生活费才1300多元钱，虽然在我上学的那个西部城市物价水平不高，但我这种消费水平也低得可以了。

　　我还有一个弟弟，开学上高三，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家里又是一份负担。本来，我在大学里学习挺好的，但我不能考研，我要尽快挣到钱，给家里解除负担。为此，大二时，“中海油服”到我校挑优秀学生作为合作培养生，我被选中了，当时我很高兴，只希望能够尽快挣到钱。

　　高三快高考时，我被查出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当时我对此不太懂，也不知道是怎么携带上乙肝病毒的。怀着忐忑的心情，我考上了某石油大学，但是我却从不敢跟任何人说自己是乙肝病毒携带者，因为害怕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大学四年，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来了。这几年，国家相继出台禁止乙肝歧视的政策越来越多，这让我感到踏实，但没想到还是遇上了这样的事。

　　去年10月28日与“中海油服”签订就业协议，今年7月6日来天津报到，并在天津海军工程大学参加新员工入场教育和军训。7月7日，公司组织100多人在海洋石油总医院进行体检。在体检前，我就担心检查乙肝项目，但是我知道人力资源与社会保障部、卫生部和教育部2月10日已颁发《关于进一步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入学和就业权利的通知》，要求禁止检查乙肝项目。体检当天，体检单上并没有乙肝项目，我以为就可以顺利进入公司。但是，7月9日，医院检查结果却为乙肝“大三阳”，原来海洋石油总医院在背地悄悄检查了乙肝项目，而且医院就此不再颁发海上油田平台作业健康证。当天下午4点，公司要求我与另外4名同学停止新员工出厂教育，并要求他们5人离开公司，若在一年内将乙肝治愈，仍可回公司工作。

　　这些天，我一直在查找相关资料，我想知道，我本来可以从事的这份工作是否属于国家相关规定中的特殊职业，但是，我没有查到，询问相关部门，也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也就是说，以“大三阳”为由让我回去治疗是不对的。

　　我知道，“乙肝病毒携带”无法“治愈”，这样说，无异于让我就此失业。如果我家的条件再好一些，我也可以回去，考研或者再找找其他工作，但是，我目前没有退路，我必须要这份工作。其实，我们被赶出来的当天，人事部就在和新生谈工资待遇了。听说一个月3000到5000元，如果出海，还能挣到1万元。我是农村的孩子，什么苦都能吃，我愿意出海。我只希望能让我继续在这里工作。

　　“乙肝斗士”雷闯助阵

　　塘沽卫生局介入调查

　　小西他们被“赶出公司”当天，在天津海军工程大学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小西知道2009年浙江大学应届毕业生雷闯办理中国乙肝健康第一证，被称为“乙肝斗士”的事情，于是希望能联系上雷闯，向雷闯求助。

　　7月10日，小西查遍雷闯博客的所有文章，终于找到了雷闯的手机号码，并在10日下午给雷闯说明了自己因“乙肝携带”遭歧视的情况。雷闯当即买了11日下午4点前往天津的火车票，由于时间紧急，雷闯只买到了站票。12日上午9点半，焦急的小西终于在天津火车站见到了雷闯。

　　昨天，雷闯介绍了他陪同小西讨说法的全过程。目前在上海读研究生的雷闯称，此行来津他是以一个全自费志愿者的身份出现。

　　7月13日，在雷闯的陪同下，小西到海洋石油总医院，将国家禁止检查乙肝项目的政策告知海洋石油总医院体检中心，希望海洋石油总医院能给小西颁发健康证。但是，体检中心主任徐某告诉小西，虽然国家已规定入职禁止检查乙肝项目，但是海上油田平台作业属于特殊行业。无奈，小西和雷闯无功而返。

　　7月15日，在小西及另外一名被“中海油服”拒录的同学小江的陪同下，雷闯向塘沽区卫生局举报海洋石油总医院违规检查乙肝项目。同时，小西和小江还向塘沽区劳动和社会保障局投诉“中海油服”拒录乙肝病毒携带者的违法行为。

　　7月16日中午，雷闯从塘沽区卫生局获悉，卫生局已将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卫生部和教育部2月10日颁发《关于进一步维护乙肝表面抗原携带者入学和就业权利的通知》传真给了海洋石油总医院，并正在调查海洋石油总医院违规检查乙肝项目一事。

　　目前，小西和雷闯住在塘沽一名同样携带乙肝病毒的市民家里。一张光板单人床，两个人挤着睡。为了能够取消海洋石油总医院颁发的从事海上石油平台作业健康证中的乙肝检查，再次回到公司，小西决定无论多难也要坚持下去。

　　然而，自9日被迫离开公司，小西身上的钱已花光，而远在家乡的父母又无能为力，酷爱书法、曾获书法比赛一等奖的小西，只能希望卖毛笔字赚取一定的生活费，能够支撑他在天津继续待下去，以推动海洋石油总医院取消乙肝检查，得以进入“中海油服”工作。

　　专家观点

　　大三阳传染概率

　　比感冒要小得多

　　天津市传染病医院预防门诊主任王震宇称：“大三阳不是必须马上治疗的状态，只要肝功能正常，就可以。是否治疗完全根据病人自己的意愿来定，他会考虑到一些综合因素，比如说，我现在的工作很忙离不开，或经济条件不好，或不认为会对将来构成多大的影响都可以先不治疗。从传染病的角度来说，大三阳是不应该被控制的。”

　　王震宇认为，现在用人单位这样做显然是过分了。举例说明，现在有一个“大三阳”，有一个“感冒”，有人害怕大三阳，却不怕感冒，其实不然，大三阳传染的概率比感冒要小得多。而且有人认为乙肝靠消化道传染，显然是把传播途径误解了。乙肝传染最常见的途径是母婴传播、性传播、不恰当注射等。（高立红 摄影 谷岳 ）